沈翼当即就招了出租车，直接冲去医院。
然而酒劲上来了，脑子昏昏沉沉，他一上出租车上睡着了。
车停下了，司机叫醒他，沈翼睡得口鼻歪斜，连自己是人是狗都不记得了，更别说记得自己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。
他迷迷糊糊付了钱，然后走进医院，亏得他还记得李威廉的病房，七弯八拐进去，里头一片漆黑，沈翼睡意浓浓，他打了个充满酒气的呵欠，走近床沿，脱了鞋，钻进被窝，行云流水。
李威廉熬了几天的夜，终于能够睡着，他侧身睡得极沉，竟然完全察觉不到枕边多了个人，两人就这么面对面，一觉到天亮。
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梦里，他和小李老师也是睡在一张床上，盖着棉被纯聊天。
那时李威廉可会享受了，他自个儿在学校里睡得是廉价的硬板床，于是第一次摸到沈翼那张豪华大软床的时候就心动了，每个星期总要在补习的时候装病那么一两天，借机在沈翼的软床上面躺一躺。
沈翼也老实，真把人当成身娇体弱的白莲花伺候着，有时甚至还把人留下来过夜。
在那个时候，沈翼还挺纯洁，他的世界里，黄瓜就是真的用来炒菜的瓜，菊花就是真的用来观赏的花，所以他觉得两个大男人大被同眠什么的不会出任何事。
于是，一开始只是躺一躺，后来就成了睡一睡，再后来就直接过夜了。
当一觉醒来，发现小李老师把他搂在怀里，他觉得这样挺暖和。当一觉醒来，发现他自己主动伸手抱人，他觉得这样……也挺正常。当一觉醒来，发现他俩交肱叠股，十指相扣，脸偎脸嘴贴嘴，他觉得这样……好像有什么不对，但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。
养成一个习惯大搞要多久呢？科学的解释是21天。
他们睡在一起的时间不止21天，对于彼此的睡姿、体味都已经互相习惯，并且以及刻到了无意识里。
就好比现在，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的两人，再次睡到同一张床上，床位挤窄，他们的手脚无处安放，便那么自然且自觉地交叠起来。
他们在半梦半醒中开始相拥，你抵着我的脑袋，我挨着你的胸膛，放松的两只手自自然然地搭在对方的手背上，仿佛已经这么睡了许多年。
第二天，两人一觉睡到大中午，同时被咕咕作响的肚子叫醒，同时睁开眼睛，看到对方的那一刻，都以为自己是在梦中。
“你不去上课吗？”沈翼嘟嘟哝哝地问。
李威廉愣了愣，眼中流露出迷茫，片刻后含含糊糊地答：“我想想……上午好像没课。”
“哦……那再睡会儿。”
“嗯……不过我好饿啊。”说着，不知是谁的肚子这么应景地叫唤了一声，还带拐着弯的。
沈翼听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，又摸摸李威廉的肚子，眼睛半睁半闭地说：“好像是我的在叫，我也饿了。”
李威廉道：“那、昨晚的蛋糕还能吃吗？”
“好像放冰箱了……”沈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，“应该能吧。”
李威廉笑笑，用下巴蹭了蹭沈翼的头发，恹恹道：“那你去拿出来解冻。”
“不要……不想动，你去拿。”
“我也不想动……”
“那我们再坚持一会儿？”
“好，再忍忍。”
两人就这么商量好了，默契地一起闭上眼睛，还同时朝对方的脸贴近些，以此来挡住过于刺眼的阳光。
两人阖目休息了五秒，突然一个激灵，两人噌的从床上弹了起来。
入目所见的一切都是蓝白色调，赫然是医院病房的陈设，他们两人面面相觑，四目相对，彼此都在眼中看到震惊。
意识慢慢清晰，梦里的影响渐渐淡去，所有的一切回归大脑，他们终于回到现实了。
他们昨夜居然做了同一个梦，都梦到了补课那段时间，还梦到他们一起过了夜，然后第二天顺理成章地接着梦里的情节聊起了天。
太、太尴尬了！
“你、你怎么会在这里啊？”还是李威廉率先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病房，急吼吼地问道。
沈翼抓了抓头发，衣服里散发的酒气就快把自己再次熏晕，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喝了酒，所以才借着酒兴跑来了医院找李威廉算账。
然后呢？然后怎么就爬上了病床了。
不止是沈翼感觉到崩溃，连李威廉的心态也有些崩。
忘却了尴尬之后，很快就有另一个更加现实更加严重的问题冒了出来。
李威廉脸都有些发青：“我们昨晚有没有……有没有……”
沈翼也吓得连忙检查一下自己，掀开被子看自己内裤外裤都很完整，这才松了口气：“没、没有。”
李威廉也松了一大口气：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。”
沈翼想到昨晚的矫情和刚才的乌龙，一时血往脸上涌，觉得难堪至极，忙不迭道：“那、那没事我先走了。”
李威廉这会儿也觉得刚才实在是太过尴尬，连忙点头：“好好好，你走吧。”
“嗯！”
沈翼连忙下床，脱圾着鞋，后帮子还没穿好久跑了。
“嘭！”
病房的门关了，满屋子的酒气被锁在里头，全由李威廉一个人享用。
周围安静了下来，只剩了李威廉一个人，他环顾四周，这才觉得这个小小的病房又大又空。
脑子里回想起刚才两人半梦半醒间的对话，一时竟然有些好笑。
扯了扯嘴角，眼眶却开始发热了。
什么叫恍然如昨，大概就是这样，在这个安静得一滴眼泪落在地板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病房里，李威廉忽然深刻地明白，有了那么多钱之后，他最想过的还是和沈翼一起赖床的日子。
想起他们当年，有一次就为了推脱起床去拿零食，两个人谁都犯懒，明明零食就在柜子里，他们愣是在床上忍着，最后饿到干呕才眼冒金星地爬起来翻箱倒柜。
回顾过去，真就是人生如梦。那时年少，自诩不凡，心比天高，以为忍一时苦，更好的日子在后头，殊不知原来人生不仅是年少时才苦，苦难伴随一世，而最好的日子，已经随着青春挥霍彻底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