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念面色骤变。
步飞羽一事，除却萧成欢，知情的就只有他狄家姐弟二人。此时萧成欢说出这样的话来，岂不是就意味着指责狄家姐妹二人背主？对他姐弟二人，起了疑心？
狄念心头泛起一丝酸涩，道：“属下誓死不敢！”
“不敢？”萧成欢玩味地道。是不敢，而不是不会！是不是意味着，在这件事上，狄念到底念着旧情，偏向了司马醉儿那边？
就在萧成欢开口吐出不敢二字之时，狄念就知自己一时心急，口误说错话了。他单膝跪地，腰板却挺得直直地，面目惧色地迎上萧成欢的视线，断然道：“属下追随公子多年，万死不敢相背，请公子明察！”
萧成欢只漠然地扫了他一眼，眼中不辩喜怒。狄念吃不准萧成欢的心思，索性仗着这些年与萧成欢的相处，便也豁出去了，直道：“属下自然盼着公子好，可是，司马姑娘的身份，到底有些尴尬，我圣教上下，多的是想将她剥皮抽筋 的人，难不成公子想将她带进圣教不成？公子何苦……”
算是间接地解释了这段时间以来，狄秋娘为何屡次对司马醉儿下动的原由。
萧成欢眸色微沉，突然开口道：“狄念，你爱过吗？”
狄念微微一怔，神色变了几变，终是抿嘴未语。
好在萧成欢不过是想寻个人说一说罢了，也没有想着狄念回答。
萧成欢的目光流转，不知落到了何处，变得空洞起来，喃声道：“狄念，你可曾有体会过心悦一个人的感觉？”
何为心悦？所谓的心悦，不过与占有仅一念之差罢了，归根结底，都不过是想得到罢了！只不过前者因为爱，为了得到，甚至不惜牺牲自己，而后者，仅仅是为了得到而已。只是这世上，又有几人，能够明辩，心中的那一缕执念，到底是爱，还是占有？
狄念微微垂眸，神色不辩，轻声道：“公子可曾想过，你的心悦，对于司马姑娘来说，可能是催命的毒药？”
萧成欢面色一变。
狄念又道：“公子承认也好，不承认也罢，司马姑娘爱的，不过是步飞羽一个罢了，甚至因为公子一句步飞羽在您的手上，甚至连求证都没有，便不惜放弃出逃的机会，甘心留在公子身边，甚至不顾名声，意欲离间你我，不过都是为了步飞羽罢了。公子做的再多，又有何用？”
萧成欢突然就怒了，眼底泛起一丝血色，低吼道：“步飞羽死了， 死在了那个密道里，这世上，再也没有步飞羽了，她再爱都没有用！”
狄念这才抬起头来，看向萧成欢，眸光带着一丝悲痛，道：“是啊，步飞羽明明已经死在了那条密道里，公子又何苦拿一个死人做伐，将司马姑娘困在你的身边？你这般骗她，给她希望，若有朝一日，被她得知了真相，她会如何待你？”
“如何待我？”萧成欢突然怆然一笑，道：“便是知道了又如何？狄念，你觉得她对我的态度，还能比现在更差吗？”
他如何不知，司马醉儿从头至尾，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她，先前的委屈求全，不过是为了纪如甄，现如今的小意奉承，不过是为了步飞羽罢了！除去这些，司马醉儿对他，只有恨！
她恨他，他一直知道。其实，他也是恨她的。
灭门家仇，是他们之间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鸿沟。更何况，她们中间还有隔着一个“死人”——步飞羽！
在这世上，你可以与天争，与地争，与权势争，却独独没办法与死人争！
后面，狄念再说了什么，萧成欢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内院。
萧成欢回到内院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。司马醉儿早早的洗漱睡下了。
纪如甄和笑儿，两人一左一右，依次守在外间值夜。
两人打着瞌睡，脑袋一点一点的，跟小鸡啄米似的。
笑儿有功夫在身，萧成欢一推门，稍有动静，立刻警醒了过来。见是萧成欢，这才松了口气，小声地见礼道：“公子！”
萧成欢微微颔首，目光看向内室方向。“睡了？”
笑儿嗯了一声，道：“姑娘今儿乏了，睡得有些早！”
萧成欢点了点头，示意笑儿等退下。
笑儿躬身应是，待得萧成欢步向内室，她一把拉起纪如甄，拖了就走。
纪如甄被惊醒，只看到内室掩合上的门。
纪如甄睡眼惺忪地问道：“干嘛去，不是说好在这值夜？”
“走就是，哪那么多话！”笑儿低喝道，仗着武功傍身，没给纪如甄停留的机会。
随着外间大门被合上的声音，整个正房一片宁静。
萧成欢脚步轻缓无声，一步一步地走向司马醉儿。
司马醉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，呼吸绵长，果然已经睡得沉了。
沉睡的司马醉儿，与白日里戴着面具时完全不同。蜷缩着的身子，让她看起来显得异常的不安，格外的柔弱若人怜。
萧成欢为着复仇一事，没少进行各种训练，记得大师姐曾经说过，人的每一个姿态，都是内心的一种表现，像司马醉儿这般蜷缩的，正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。
也是，她遭受了这般变故，堂堂镇远侯府的大小姐，成了孤苦伶仃的落难丫头不说，还被他使了手段做了妾侍，以司马醉儿那高傲的性子，能忍到这般地步，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。
萧成欢心思翻涌，恍恍惚惚地就到了司马醉儿跟前，缓缓地俯下身去，伸手抚了抚司马醉儿的脸颊。
突如其来的碰触，让司马醉儿打了个哆嗦，越发的缩了缩身子。
萧成欢心头蓦地一酸，心中猛然想起他离开小校场时，狄念的那一番话来。
“公子，与其守着一个没有希望的结果，倒不如放手吧！”
可是，怎么放手？
他以为他是恨司马醉儿的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，可谁知不是，在他看到司马醉儿着狄念那副急切而又熟稔的样子时，内心突然冒出的那种愤怒和妒忌，让他慌了。他居然妒忌了，为了一个仇人之女，居然妒忌起从小同自己一起长大，情同手足的狄念。才有了小校场的那一番比斗！
打得有多凶，其实内心便有多脆弱。他的怒气，将他暴露在了狄念的面前，无所遁逃。
他，心悦她。
所以，他独行专断地将她拘到了不归居，不过是想时时看着她安好罢了，可反倒让司马醉儿对他的恨意更加的深重。
他大费周章的包下泊云院，其实不过是想让她陪他过一次生辰罢了。可谁曾想，最后却被纪如甄败了兴。
所有一切，皆因横亘在两人中间的灭门家仇罢了。
只不过，他自欺欺人，司马醉儿却时刻铭记在心罢了。
他被自己蒙了心，倒不如狄念一个旁观者看得清！
萧成欢暗叹一声，伸手去替司马醉儿掖被角。岂料司马醉儿身子微动，反倒将她的手连被抱了个正着。
萧成欢愣了一愣。就听到司马醉儿嘴里嘟嘟囔囔的，依稀可辩是步飞羽的名字。
“你倒是说说，让我如何放手？”萧成欢心中酸意纵横，再也按耐不住，俯身以唇堵了司马醉儿的嘴。
便是斗不过“死人”又如何？便是被司马醉儿得知了真相又如何？大不了就拘了她。他既然已经拘了她这么些时日，再拘禁下去，又有何差别？左右不过是让司马醉儿更恨他一些罢了。
那怕司马醉儿睡得再沉，被萧成欢这么一折腾，到底也醒了过来。熟悉的气息，让她又惊又怒，她死命地去推萧成欢。
魔头便是魔头，白日里拉着她那么胡天胡地了一回，她好不容易才歇了口气，居然又来。
可萧成欢却像是魔怔了一般，司马醉儿越是抗拒，他便越是疯狂，每一记亲吻，都仿若要吸尽她的灵魂一般。
司马醉儿只觉得萧成欢这行径，怪异得仿若受了什么刺激一般。
萧成欢的痴狂，让她有些吃受不住，便小声地带了一丝哀求，道：“萧成欢，我乏了，你且饶了我罢……”
我饶了你，谁饶过我？萧成欢眼一闭，两行湿 润无声而落，悄然地没在了被褥之间。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？”他嘶吼着。带着浓浓的绝望，拖着司马醉儿，抵死缠 绵……
司马醉儿再次醒来，已是次日下晌午。不归居内，早已没有了萧成欢的身影。
司马醉儿浑身乏得，几乎连抬手都费力了。原本便酸软的不行的身子骨，此时更像是被碾碎撕 裂，浑身上身，竟难以寻出一处好的地方来。
唇畔发疼得让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,甚至不用触摸，她也知道定然是破了肿了。甚至不用照镜子，司马醉儿也能想像得出来，自己此时脸上的狼狈不堪。
哪哪都疼。
萧成欢的这番行为，司马醉我不由自主就想到自己跟狄念逼问步飞羽的事情败落了，所以萧成欢才会这般折磨他。她落在萧成欢手里，自然就落不了好了！
司马醉儿用力扯过被头，劈头将自己蒙了个结实。
且不管如何，哪怕狄秋娘贵为浔阳别馆的馆主，可是圣教教规森严，她的手依然不敢伸到不归居来。
因此，不归居的动静，传到狄秋娘的耳里，已是三日之后。